編者按：亞洲文明對話大會開幕式5月15日上午在北京國家會議中心舉行，國家主席習近平出席開幕式并發(fā)表題為《深化文明交流互鑒　共建亞洲命運共同體》的主旨演講，指出璀璨的亞洲文明為世界文明發(fā)展史書寫了濃墨重彩的篇章。亞洲人民期待一個和平安寧、共同繁榮、開放融通的亞洲。我們應該堅持相互尊重、平等相待，美人之美、美美與共，開放包容、互學互鑒，與時俱進、創(chuàng)新發(fā)展，夯實共建亞洲命運共同體、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人文基礎。

　　習近平強調，中華文明是在同其他文明不斷交流互鑒中形成的開放體系。未來之中國，必將以更加開放的姿態(tài)擁抱世界、以更有活力的文明成就貢獻世界。

　　北京大學作為中國第一所國立綜合性大學，自成立之日起，就擔起了中華民族與世界文明交流的重任。1898年，北京大學的前身京師大學堂建立，開設英、法、俄、德、日5種外語課程，開始培養(yǎng)與世界文明對話的人才。

　　日新月盛，生生不已，如今的北大已成為國際學術文化交流的重鎮(zhèn)。北大教授費孝通先生提出的 “各美其美，美人之美，美美與共，天下大同。”的理念，描繪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美麗愿景，也貫穿于北大的對外文化交流。

　　在亞洲文明全球影響力分論壇上，來自亞洲及歐洲、美洲地區(qū)的政府官員、知名專家學者、資深媒體人和藝術家等嘉賓，圍繞“亞洲價值、全球共享”主題，交流分享亞洲文明的豐富內(nèi)涵與當代價值，共同探討亞洲文明在全球化時代的新使命新作為。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曹文軒在這場分論壇上，做了主題為”建立文明交流的新秩序“的發(fā)言，在這場亞洲文明的對話之中，發(fā)出北大人的聲音。

　　官微特摘選部分講稿，以饗讀者。

　　“當我將我的思想給予你時，那思想并未像山雞和野兔那樣，給了別人，自己就不再擁有了。”　　

　　讓我們的話題從“交換”開始。

　　1991年在阿爾卑斯山的高處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具冰人。誰也無法知道此人是誰，人們便給他取了一個名字：奧茲。他一定是一個距今久遠的人。但即便是很久遠的人，他身上的衣著以及他隨身攜帶的一切，都能十分鮮明地向我們證明他所在的那個世界的交換狀態(tài)和交換的意義。他的工具由銅、燧石、木頭等制成，其中僅木頭工具就有六種，并且是由不同的木頭制成的（也許這些木頭來自四面八方，并非能在一地生長）。他的衣著有樹皮、獸皮（僅獸皮就有熊皮、羊皮、鹿皮和牛皮四種）。這些獸皮不太可能是他獨自一人捕殺了這些動物而獲得的，也不太可能全部都由他自己所縫制。他還帶了可用來引燃火星的黃鐵石和易燃的草。這具“武裝到牙齒”的人，無聲地告訴我們：正是他通過自己的勞動而獲得的成果，從他人手中交換來他身上的一切，從而使他有了一種探索或翻越阿爾卑斯山的愿望和雄心。

……

　　我用我的野雞、野兔，換取你的小麥和玉米（而人類以外的所有動物都不可能發(fā)生這樣的交換）。物質交換的同時，或者是之后，自然而然地發(fā)生了思想的交換，我把我的思想給你，你將你的思想給我。與物質交換的不同之處是：當我將我的思想給予你時，那思想并未像山雞和野兔那樣，給了別人，自己就不再擁有了，思想是無形的意念，而意念將永遠屬于持有這一意念的人。當這個人一邊持有自己的思想，一邊又從他人那里獲得不同思想時，一個近乎于物理學的現(xiàn)象發(fā)生了：思想開始碰撞，或是交融，于是新的思想能量產(chǎn)生了，這種能量的增加也許不是數(shù)學級的，而是幾何級的。接下來的無休止的精神活動，使他在不斷地接受他人的思想，而此時交換已不復存在，或者說，已經(jīng)不再有明確的交換意識，一切都是在無交換意識狀態(tài)中進行的。

　　也許我們應該將這一層面上的你來我往稱之為“交流”。

　　正是這種后來擴大為全世界范圍的交換和交流，帶來了人類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。

　　“在這個遺囑者的遺囑清單上，我們可以看到長長一串遺產(chǎn)名稱：火藥、活字印刷、拱和榫卯建筑法、瓷器、尾舵、運河水閘、地震儀、曲柄、獨輪車……”

　　在這已進行了數(shù)個世紀的交換與交流中，亞洲文明對世界文明的貢獻是十分巨大的。而作為亞洲的一員，中國對世界文明之海的注入無疑是大江大河式的注入。中國顯然不只是人類物質、科學、思想遺產(chǎn)的接受者，中國肯定同時是人類物質、科學、思想遺產(chǎn)的立遺囑者。在這個遺囑者的遺囑清單上，我們可以看到長長一串遺產(chǎn)名稱：火藥、活字印刷、拱和榫卯建筑法、瓷器、尾舵、運河水閘、地震儀、曲柄、獨輪車……

……

　　成千上萬的戰(zhàn)馬因馬鐙的發(fā)明，縱橫沙場，人馬一體，大大提高了廝殺的質量；鑄鐵法，使生鐵變成熟鐵，加之不斷演進的冶煉技術，帶來的是一個金戈鐵馬的冷兵器時代；蠶絲技術，帶來的是人類服裝史的里程碑式的變革，輕飄、優(yōu)雅、舒適的絲綢傳遍世界，一時成為西方達官貴人的服裝時尚，而由于價格昂貴導致黃金不斷外流，一些政府擔心如此靡費下去有可能會使國庫虧空，而不得不以法令的形式告誡人們不得再穿絲綢服裝；紙的發(fā)明，使用羊皮書寫的歐洲有無數(shù)的羊免于血淋淋的屠刀；帆的出現(xiàn)，使船有了非能源動力，而人類在中國河流上第一次出現(xiàn)的縱帆航行，從而使船無比神奇地可以逆風而行……

……

　　中國的發(fā)明絕不只是口口相傳的所謂“四大發(fā)明”。而上百種發(fā)明中的一些發(fā)明，對人類文明的影響，其實并不一定在這四大發(fā)明之下。“四大發(fā)明”顯然是一個被縮小了的說法。還有一點是必須要指出的：中國文明對世界文明的貢獻不只是科學發(fā)明，還有偉大思想源源不斷地輸出——哲學的，倫理學的，社會學的，美學的。談及文明，往往將其與科學發(fā)明等同起來，是不恰當?shù)摹?/p>

　　在世界文明史的敘述中，中國文明乃至亞洲文明，明顯地被壓抑了。

……

　　世界文明——即使現(xiàn)代文明，也是包括中國文明和亞洲文明共同構成的。如上所說，世界文明史是全人類不同文明交換、交流的結果。客觀、公正的文明史敘述必須是在去西方中心主義之后方有可能進行。

　　“我只知道這一次，所有評委毫無爭議地將票投給了一個中國作家。”

　　我是中國文明的直接受益者。2016年8月20日，國際安徒生獎在新西蘭奧克蘭皇后碼頭舉行，場面盛大。安徒生評獎委員會主席亞當娜女士在頒獎會上說道：“安徒生獎歷史悠久，我不太清楚在此之前有沒有所有評委都將票投給一個作家，我只知道這一次，所有評委毫無爭議地將票投給了一個中國作家。”獲獎后，我向媒體說的第一句話是：我的背景是中國。這句話包含兩層意思：一，是因為我的國家強大了，我們的話語權在增強；二，是因為中國文明養(yǎng)育了我，從而使我的作品向世界體現(xiàn)了獨特樣態(tài)。留給評委們印象深刻的、浸潤于我作品字里行間的悲憫精神，我心里很清楚，它源自于中國思想的核心單詞：“仁”。我在堅持文學的普遍標準的同時，從根本上接受了中國的傳統(tǒng)美學：意境、風雅以及“哀而不傷”、“不著一字盡得風流”等大量創(chuàng)作理念，從而為世界兒童文學提供了另樣的美學范式。

……

　　當然，我也一直以開放的心態(tài)面對全人類的文明，因為我深知交換與交流的意義與價值。是世界讓我更加看清和懂得了中國文明的風采與神髓。這里藏著偉大的辯證法。　

　　“繁榮”這個詞只適合人類社會，人類以外的一切物種，都與這個詞無關。

……

　　而繁榮的前提是交換和交流。

　　保守，停止交換和交流，就是繁榮的停止，就會落后，就會失去生命力。人類社會發(fā)展到今天，交換、交流已進入日常狀態(tài)。現(xiàn)在我們需要提醒自己的只是：如果說我們在物質交換方面處在經(jīng)常性的順差狀態(tài)，那么，在思想交流方面我們則可能處在經(jīng)常性的逆差狀態(tài)。于我們而言，必須有足夠的文化自信；于世界而言，應當建立一個公正的、合理的文明交流新秩序。

　　個人簡介

　　曹文軒，1954年1月生于江蘇鹽城。北京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教授、博士生導師。

　　著有長篇小說《山羊不吃天堂草》《草房子》《根鳥》《細米》《青銅葵花》，以及“大王書”系列、“我的兒子皮卡”系列和“丁丁當當”系列等。

　　主要文學作品集有《憂郁的田園》《紅葫蘆》《追隨永恒》《甜橙樹》等。主要學術著作有《中國八十年代文學現(xiàn)象研究》《第二世界――對文學藝術的哲學闡釋》《二十世紀末中國文學現(xiàn)象研究》《小說門》等。

　　《草房子》《青銅葵花》多部作品被譯為英、法、德、日、韓等文字。獲國際及國內(nèi)權威獎項40余種，其中包括國際安徒生提名獎、中國安徒生獎、國家圖書獎、“五個一工程”優(yōu)秀作品獎、中國圖書獎、宋慶齡文學金獎、全國優(yōu)秀兒童文學獎、冰心文學獎大獎、金雞獎編劇獎、中國電影華表獎、德黑蘭國際電影節(jié)“金蝴蝶”獎等獎項。

　　2016年，曹文軒獲得國際安徒生獎，他是第一位獲得此獎項的中國作家。

　　評委會主席帕奇·亞當娜評價道：“曹文軒的作品書寫關于悲傷和苦痛的童年生活。他的作品也非常美麗，樹立了孩子們面對艱難生活的挑戰(zhàn)的榜樣，能夠贏得廣泛的兒童讀者的喜愛……他用詩意如水的筆觸描寫原生生活中一些真實而哀傷的瞬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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